【日惹隨筆】印尼當代藝術家對政治的焦慮與變現—日惹ArtJog藝術展

 

在期中考前的週日，我跑去日惹國立博物館(Jogja Nasional Museum)逛逛。近期剛好搭上印尼大選結果抵定，一些印尼當代藝術家以幾近「明示」的方式，諷刺現任總統、以及即將就任的總統與副總統，表達出藝術家對於印尼又將走向獨裁體制的「既視感」。

我的朋友Didin看得很興奮，這大概跟他的職業性格有關。我一直都稱他的工作總是在fight against patriarch and government (與父權體制和政府抗爭)、並且嘲笑他這輩子都將擺脫不了daddy issue。大概因為已經夠熟稔，所以才能開啟這種認真和超越雙關語的嘲諷。

相傳(其實也不算是傳聞、所有媒體評論已有大抵的共識)，現任總統佐科圍兜兜的10年執政不容易。他所屬的政黨PDI長年以來由梅嘉瓦蒂所掌控(黨主席)，梅嘉瓦蒂是印尼首任總統蘇卡諾的女兒、出生於日惹，也是印尼第五任總統。現任總統與黨之間的理念不合，說白話就是現任總統儘管挾民意當選總統，但搞不定黨內派系，尤其是黨主席那一派。所以，現任總統花了兩屆任期、近10年的時間，穩固自己的政治資源與地位。

這些政治手段包括(但不限於)任命敵對陣營、跟他對拚兩屆總統選舉、並且有人權黑歷史的Prabowo擔任其任內的國防部長；讓他的大兒子Gibran從政、為現任梭羅市長(就在日惹隔壁)；還有讓他的menantu (son in law)擔任憲法法庭主席；把他的兒子Gibran送去敵對政黨(Gerindra)擔任Prabowo的副手，參與此次總統大選；還有在選前，他女婿在憲法法庭上關鍵的一票，放寬副總統候選人的身分資格，讓Gibran能順利地帶著民意對爸爸的支持，延伸到”Prabowo Gemoy”(可愛的Prabowo)身上，把Prabowo送上總統寶座。

回到博物館的展覽。藝術家們的諷刺，就圍繞在佐科圍兜兜這10年如何鞏固自己的資源與地位、Prabowo的人權黑歷史、以及Gibran是何其幸運能有這樣的老爸。藝術家們充分地展現他們對政治現況敏感且細膩的心思，恐懼著印尼似乎又將重回蘇哈托時代、「新秩序」的獨裁老路。但諷刺的是，有58%的選票支持Prabowo和Gibran，藝術家們的意見似乎就成了弱勢族群。但藝術家們把自己的對社會和政治情勢的焦慮，轉化(monetize)成他們的創作、或生財工具，也是蠻厲害的啦。(嘿)

整個展覽是讓我看得心驚膽顫。因為在2022年，印尼國會通過一條刑法修正案，侮辱正副總統、政府及國家機構的行為，可判處1.5至4年的有期徒刑。不知道這條法案正式執行了沒！但不管怎樣，呼…我只是付錢來看展覽的啊！

最後，我跟Didin提到了李登輝，以及簡述一些在他退休很久之後，針對他執政期間的一些黑金、財團、和地方派系的評論。我說到：當你成為總統的那一刻，你以為總統職責只是為人民做事、成為人民公僕，只要好好幹、認真幹，這國家和社會就能興盛。但他在面對黨內派系搞不定、進而影響到推動他的執政理念時，他還是得使出所有吃奶的力氣，剷除他在執政道路上的一切障礙。

在那當下，那是種政治利益的交換，這些手段在未來會對這個國家和社會造成甚麼影響和後遺症，在我們現在這個當下做出評論都還太早。儘管我們這些總是有很多意見的死老百姓，總是對這個或那個不爽，但換做是我們成為那個總統的角色，我們會有別的、更好的選擇嗎？

我的話鋒一轉，又再度一語雙關、嘲諷著Didin的daddy issue。人生不也是這樣嗎？在十幾、二十年前的當下，你做出了那樣的決定。也許，現在正在後悔著。但就算能夠回到過去那段日子，依你當時所僅有的能力與條件限制，似乎仍會做出同樣的決定，而那樣的決定，仍舊是那個當下最好的選擇。沒什麼好後悔的啊！

最後，印尼會像這些當代藝術家們所焦慮的，走回獨裁的老路嗎？我是不知道啦，畢竟是他國事務！但我確定我英文變得夠好，能夠講這一堆垃圾話。